「為情所困,憂慮過甚,以致憂殤燒神智,愁緒絞心脈。」
驀地,女人這般說道,打破原有的靜默,語調理智且沉著,原先眼底的笑意此時多添加了些凝重和無奈。
妳呆愣了一會兒,才終於理解剛剛一番發言乃是關於妳的病情診斷,但這樣的結果沒有為妳解答任何問題,反而更加深妳內心的困惑。
大約是看出妳滿腹的疑惑不解,女子放下手裡的茶盞,定睛看向妳說:「妳這個病,是從彼個講好欲娶妳的查埔離開妳開始的,干係按呢?(妳這個病,是從那個已經說好要娶妳的男生離開妳開始的,可是這樣?)」
她怎麼會知道?女子輕而易舉道出妳未曾告訴她的事實,這著實把妳嚇得不清,口中的茶還梗在喉嚨裡,致使妳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女子見狀,趕緊接過妳手中的茶杯,伸手輕輕拍撫著妳本就纖弱的後背,復又搖搖頭感嘆:「為了那個男的,妳放棄了一直以來想要前往國外留學、成為記者的夢想,甘願依照他的期望而活。若是再晚些日子,恐怕就要連生命也賠進去了啊。」
妳不知道,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怎麼得知這一切,但她所講述的一切,恰如是一把銳利的刀刃,毫無防備地刺入妳體內,把心裡最深的瘡痂剖出,攤曬於光亮之處。
「他說,喜歡溫和柔順、乖巧聽話的女孩子,所以我聽了他的話放棄繼續念書的機會。我們在一起好久了,我心裡也一直將他當我未來的丈夫看待,可是……他卻說我們不適合在一起了,」妳的聲音藏著不安與徬徨,緊緊抓住雙手無法克制地顫抖,「他、他說,我已經不再是他當初喜歡的那個我了,沒有自己的想法主見,變得像沒有靈魂的無趣娃娃。可是我不懂,他到底在說些什麼,我所有的改變都是為他而努力,成為他喜歡、配得上他的女子啊……」
「傻孩子受委屈了,沒事的,哭吧。」
女子輕柔地說道,自寬大的袖內拿出一方熨燙妥貼的絲綢繡帕,潔白的帕子一角上,帶有一朵繡工精緻的薔薇花,四周以繁麗的蕾絲妝點。
直至感受到繡帕貼上臉頰的微涼觸感,妳這才在此刻意識到,一向自詡謹慎自持的妳,卻在一個方見面不久的陌生人面前潸然淚下。
也許是女子那彷彿帶有魔力的話語,抑或是長久所受的委屈及鬱悒,妳一時間難以壓抑,不禁掩面失聲慟哭。
女子沒有制止妳這般有些失序的舉動,微笑著等待妳傾瀉出心內的所有難受,由無從抑制的泣不成聲,轉而漸漸緩和冷靜下來。
妳接過女子體貼遞上的手帕,擦擦滿臉的斑斑淚痕,似乎對於剛才的失控的自己感到十分不好意思,與女子對視的一剎那便忍不住笑了出來,雙頰羞澀地浮現一抹淺淺駝紅。
女子站起身子,手中執著姿態高雅端莊地走向那一面龐大的藥櫃,那藥櫃好似有感應一般,隨著她的靠近而隱隱震動起來,彷彿裡頭有什麼東西急切地想從那一格又一格的抽屜中現身。
「茯神四兩,寧心安魄;當歸三錢,本心莫忘;黃連兩克,清燥解毒;甘草一味,調契合息;」
女子溫婉柔和地訴說,宛如歌頌著來自古老的詠嘆調,她纖細的手靈巧地揮舞,如似在施展法術,又似在踏著亙古的舞蹈,
「百草有靈,許君除心罣礙;靈犀一點,望汝得見真實。」
隨著女子的動作與吟詠,櫃檯上恍若變戲法一般,憑空生出許多你從未見過的草藥安然地靜置於其上。
妳好奇地湊上前去,看著女子手法俐落地將它們分類、混合、調配,再用淡咖啡色的紙包裝,最後以細軟的麻繩綑綁成串。
「妳的心絞之痛源於本性亡佚、初心失陷之故,如欲擺脫病痛,必先內觀己心,尋回遺落的初衷,」女子微笑著將藥包遞給了妳,藥包裡充滿著清新宜人的藥草味道,教人緊繃混亂的神經輕易地緩和放鬆下來,「若是有迷失徬徨,心內惴惴,再以此帖藥方配三碗經晨光照耀的水,以文水煎煮後服用。如此,或許可助妳靜心安神,望見真實純粹的靈魂。」
妳認真小聲地複述方才女子交代的事情,左右端詳手上這從沒見過的新奇藥包,年輕的容顏展露出笑靨,一如連日沉鬱的陰雲後終於顯現陽光。
忽爾想起些什麼,妳趕緊再抬頭向女子提問:「大夫,那我該何時回診呢?」
聽到妳的問題,女子忍俊不禁,以手指不重不輕的捏了捏妳小巧的鼻,隨性地擺擺手開口:「小姑娘,所有的病接由心起,如妳當真能心安自適,無懼無憂,自然就能如意自在。」
她淺淺地微笑著,上揚起的嘴角帶著一絲神祕莫測的深意,舉起手來啪地彈了一個清亮的彈指,店門居然像是有生命般緩緩開啟。
「若是妳確實有需,自然會當揣著轉來的路。(如妳真的有需要,自然便能夠找回來時之路。)」